我们部门开会时，老板站在前面，背后是投影幕布。

幕布上赫然写着“组织架构优化与效率提升方案”。

老板姓陈，大家都叫他陈总。

陈总清了清嗓子，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。

“各位同事，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。”

“我们必须通过优化组织架构，提高工作效率。”

“这样才能在市场中立于不败之地。”

我坐在会议室后排，手里转着笔。

旁边的老张低声嘀咕：“又要优化了？”

我笑了笑，没说话。在这公司五年，已经历三次“优化”。

陈总继续讲话，声音洪亮而充满激情。

“这次优化不是简单的裁员或重组。”

“而是通过科学的岗位分析和流程再造。”

“让每个人发挥更大潜力，实现个人与公司双赢。”

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。

我注意到前排的李经理鼓掌特别用力。

他上个月刚升职，现在是优化小组的成员之一。

散会后，老张跟我一起走回工位。

“每次优化，工作量就增加一点。”

“这次不知道又会多出什么活儿。”

老张四十多岁，是部门里的老员工。

我点点头，心里也有些担忧。

上两次优化后，我负责的报表从五份增加到八份。

虽然系统升级了，但数据核对更繁琐了。

回到座位，邮箱里已经收到优化方案征求意见稿。

打开附件，整整五十页。

第一页就写着“扁平化管理，减少审批层级”。

往下翻，“推行弹性工作制，激发员工主动性”。

还有“建立跨部门协作机制，打破信息孤岛”。

用词都很时髦，但我注意到岗位职责描述变模糊了。

以前明确写着我负责客户数据分析和报表制作。

现在变成“负责数据价值挖掘与赋能业务增长”。

听起来高大上，但具体要做什么，很模糊。

第二天，部门小范围讨论方案。

李经理主持会议，春风满面。

“这次优化后，大家的发展空间更大了。”

“公司正在数字化转型，需要复合型人才。”

小王举手问：“具体工作内容会有变化吗？”

李经理笑着回答：“会更加丰富多元。”

“不再局限于原来的岗位职责。”

“鼓励大家跨界学习，全面发展。”
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听起来不太妙。

老张直接问：“会不会增加工作量？”

李经理收起笑容，正色道：

“短期内可能需要适应，但长远看效率会提高。”

“公司会引入智能化工具减轻大家负担。”

散会后，小王凑过来。

“听起来我们要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了。”

我苦笑：“希望至少工资能涨点。”

一周后，最终方案公布了。

果然，部门从原来的三十人缩减到二十人。

走了十个人，其中五个被裁，五个调去其他部门。

我的岗位名称从“数据分析专员”变成“数据运营师”。

工资没变，但职责描述多了三行。

包括“协助产品经理进行数据驱动决策”。

和“支持市场部门进行用户行为分析”。

老张更惨，从“客户服务主管”变成“客户体验负责人”。

不仅要管原来的客服团队，还要做客户满意度调研。

甚至要参与产品改进讨论。

他看着新岗位说明书，直摇头。

“我这把年纪了，还要学做调研报告。”

优化后第一周，感觉还不明显。

因为走了十个人，他们的工作要重新分配。

我和老张都接手了部分离职同事的工作。

我多了三个报表，老张多了两个客户群。

李经理开动员会时说：

“这是暂时的，等新系统上线就好了。”

第二周，新系统真的上线了。

说是人工智能辅助办公系统。

能自动生成报表，智能分析数据。

但试用第一天就出了问题。

我输入客户数据，系统生成的图表全是错的。

联系IT部门，说是数据接口有问题。

需要手动检查修正。

这样一来，我不仅要做原来的工作。

还要多一道检查系统输出的工序。

老张那边更糟。

新客服系统经常卡顿，客户投诉增多。

他不得不花更多时间处理棘手问题。

晚上加班时，我听到他在电话里跟老婆解释。

“最近都要晚点回家，公司优化后太忙了。”

第三周，陈总召集各部门开会。

询问优化后的成效。

李经理汇报时满面红光。

“部门效率显著提升，人均产出增加百分之三十。”

陈总很满意，要求继续深化优化成果。

会后，李经理给我们开会。

“陈总对我们的工作很认可。”

“但还有提升空间，我们要再接再厉。”

然后宣布实行“弹性工作制”。

不再要求固定上下班时间，以完成任务为准。

听起来很人性化，但仔细一想。

这意味着工作与生活的界限更模糊了。

而且任务量明显增加了。

那天我加班到十点，才做完当日工作。

走的时候，办公室还有一半人在加班。

老张在泡第三杯咖啡。

“再这样下去，我得在办公室放张床了。”

我苦笑，拿起包走向电梯。

第四周，工作量明显翻倍了。

原来我只负责分析数据，现在还要参与决策会议。

每周要准备两份数据洞察报告。

协助产品经理测试新功能。

甚至要陪市场部见客户，解释数据含义。

老张更惨，每天接听客户电话数量增加了一半。

还要每周提交客户体验改进建议。

他的黑眼圈越来越重。

有一次在茶水间，他悄悄告诉我：

“我老婆怀疑我有外遇了，因为天天这么晚回家。”

公司内部论坛上，开始有人匿名吐槽。

“优化后工作量翻倍，工资不变。”

“弹性工作制等于全天候工作制。”

但这些帖子很快就被删除了。

李经理在部门群里发了一篇文章。

标题是《拥抱变化，与公司共同成长》。

要求大家学习讨论。

小王在群里第一个回复：“受益匪浅，努力践行。”

私下里，他却跟我抱怨：

“我女朋友都要跟我分手了，根本没时间陪她。”

昨天，陈总又来我们部门视察。

看到大家都在认真工作，非常满意。

“优化效果很明显嘛，大家干劲十足。”

李经理陪在旁边，连连点头。

“是的，陈总。现在团队凝聚力更强了。”

陈总临走前说：

“其他部门要向你们学习，继续优化。”

他们走后，办公室一片寂静。

只能听到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叹息。

今天早上，我收到妈妈的微信。

问我为什么半个月没打电话回家了。

我这才想起，真的太忙了，连给家里打电话都忘了。

回复说最近工作忙，过两天打给她。

放下手机，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。

感觉眼睛发酸。

老张走过来，递给我一罐眼药水。

“用这个吧，我现在每天都用。”

接过眼药水，我忍不住问：

“你说这种状况会持续到什么时候？”

老张摇摇头，回到自己工位。

中午吃饭时，听到隔壁桌议论。

说公司准备推行第二轮优化。

重点是“激活个体潜能，深化效率提升”。

小王吓得筷子差点掉了。

“还要优化？现在已经快受不了了。”

我默默吃着饭，心里盘算着。

是不是该更新简历了。

但想到现在的就业环境，又犹豫了。

下午，李经理叫我去他办公室。

“小陈啊，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。”

“数据报告很有价值，产品部都夸你。”

我勉强笑笑，等着但是。

“但是，”他果然说了，“我觉得你还能做得更多。”

“比如在报告中加入竞争对手分析。”

“这对公司决策会更有帮助。”

我计算了一下时间。

做竞争对手分析至少需要额外半天。

而我现在的日程已经排得满满的了。

“李经理，我目前的工作量已经...”

他打断我：“我知道你忙，但这正是锻炼的机会。”

“公司正在发展期，需要能扛事的员工。”

话说到这份上，我只能点头。

回到座位，老张看我脸色不好，投来询问的目光。

我摇摇头，没说话。

开始搜索怎么做竞争对手分析。

下班时，已经八点了。

办公室还有几个人在加班。

老张还在打电话安抚一个愤怒的客户。

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。

经过李经理办公室，发现灯还亮着。

透过玻璃窗，看到他在认真看文件。

也许他也不容易吧，我想。

走到电梯口，遇到小王。

他眼睛通红，显然很疲惫。

“我刚提交了请假申请，下周要体检。”

“医生说我再这样熬夜，身体要出问题了。”

电梯来了，我们走进去。

谁都没说话，太累了。

走出大楼，晚风吹在脸上，稍微清醒些。

手机响了，是女朋友发来的消息。

问我周末能不能陪她去看电影。

我回复说要看工作安排。

她发来一个失望的表情。

没有再多说什么。

我们已经因为这个吵过好几次了。

走到地铁站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。

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。

也许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。

回到家，已经九点半。

热了外卖，坐在电脑前。

突然想起竞争对手分析还没思路。

决定先休息，明天再说。

洗澡时，手机不断响起微信提示音。

大概是工作群里的消息。

我没理会，继续洗澡。

出来一看，果然是李经理在群里发通知。

明天早上提前半小时开会。

讨论进一步优化工作流程。

小王回复：“收到，准时参加。”

我也只能回复：“收到。”

躺在床上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
想起刚入职时的情景。

那时虽然工资不高，但准时下班。

周末完全属于自己。

现在工资涨了一点，但付出太多。

值得吗？

第二天早上，我提前到了公司。

会议室里，李经理精神抖擞。

“昨天陈总表扬了我们部门。”

“但指出还有提升空间。”

“今天我们讨论如何进一步优化。”

他在白板上写下一串数字。

“目前我们部门人均处理业务量比优化前增加百分之五十。”

“但比起行业领先企业，还有差距。”

老张忍不住问：

“李经理，现在大家已经满负荷运转了。”

“如何进一步提升效率？”

李经理微笑回答：

“这就是今天要讨论的重点。”

“我初步有个想法，实行项目制管理。”

“每个人同时负责两到三个项目。”

“这样可以最大化利用时间。”

我心里一沉。

这意味着要多参加好几个会议。

写更多项目报告。

小王低声对我说：

“这是要逼死我们啊。”

会议结束后，李经理单独留下我。

“小陈，我想让你负责一个新项目。”

“分析竞争对手的客户数据，找出我们的差距。”

我试图推辞：“我现在的工作已经...”

他拍拍我的肩：“能者多劳嘛。”

“这个项目做得好，年终考评会很有利。”

回到座位，我看着满满的工作日程。

感觉喘不过气来。

老张走过来，看我脸色苍白。

“怎么了？又给你加活了？”

我点点头，说不出话。

他叹口气：“我也差不多。”

“李经理让我建立客户体验监测体系。”

“下个月就要完成。”

我们相视苦笑。

中午，我没去吃饭。

在座位上整理新项目的要求。

需要收集五个竞争对手的数据。

分析他们的客户群体和营销策略。

提出改进建议。

至少需要两周全职工作。

但我现在根本抽不出整块时间。

只能加班做了。

打开外卖APP，点了份快餐。

继续工作。

下午，公司全员大会。

陈总亲自讲话。

“第一轮组织优化取得显著成效。”

“公司整体效率提升百分之二十五。”

台下掌声雷动。

但我觉得，这掌声有点勉强。

陈总继续说：

“但这只是开始。”

“下一步，我们要推行全面数字化。”

“打造敏捷组织，快速响应市场变化。”

大屏幕上展示着新的蓝图。

很多陌生术语和概念。

我看到旁边有人偷偷打哈欠。

也有人认真记笔记。

可能是新来的员工吧，我想。

老张给我发微信：

“看来第二轮优化真的要来了。”

我回复一个苦笑的表情。

散会后，在走廊遇到其他部门的熟人。

他悄悄问我：

“你们部门优化后怎么样？”

我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
他看我的表情，明白了。

“我们也差不多，走了三分之一的人。”

“剩下的工作量几乎翻倍。”

回到部门，李经理立即召集开会。

传达陈总的讲话精神。

要求每个人写一份心得体会。

还要提出三条效率提升建议。

小王小声嘀咕：

“写这些又要花时间，怎么提升效率？”

但没人敢大声说出来。

下班时，我决定今天不加班。

实在太累了，需要休息。

收拾东西准备离开。

李经理看到，走过来问：

“小陈，竞争对手分析项目有思路了吗？”

我如实回答：“还在初步阶段。”

他点点头：“抓紧时间，下周我要看初稿。”

走在回家的路上，感觉脚步沉重。

手机响了，是妈妈。

接起电话，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。

“妈，我挺好的，工作有点忙。”

妈妈说表哥下周末结婚，问我能参加吗。

我看着满满的工作日程，只能说：

“我尽量安排时间。”

妈妈听出我的为难，说：

“工作忙就别勉强，身体要紧。”

挂掉电话，心里酸酸的。

到家后，连饭都不想吃。

直接倒在沙发上。

想着明天又要面对成堆的工作。

感觉像陷入了一个漩涡，越陷越深。

拿起手机，想找个人聊聊。

翻遍通讯录，却不知该打给谁。

大家都忙，都有自己的烦恼。

最后拨给女朋友。

她听起来不太高兴。

“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？”

我道歉，解释最近工作太忙。

她说：“每次都是这个理由。”

我们聊了几句，不太愉快地挂断了。

躺在沙发上，看着天花板。

想起大学时的梦想。

不是这样的生活啊。

但现实总是骨感的。

第二天到公司，发现气氛不太对。

老张的位置空着。

问小王，他说老张请假了，孩子发烧。

我心想，老张终于扛不住了。

上午开会时，李经理明显不高兴。

说最近部门加班时间有所减少。

要求大家“更加投入工作”。

还特意点了几个人的名，包括我。

说我们的项目进度偏慢。

散会后，大家都低着头回工位。

没人说话，但压抑的气氛弥漫着。

中午，我收到老张的微信。

“孩子住院了，可能要请几天假。”

我回复让他安心照顾孩子。

心想，他的工作又要分摊给我们了。

果然，下午李经理就叫我和小王去办公室。

说老张请假期间，他的工作暂时由我们分担。

我看着自己已经超负荷的工作量。

终于忍不住说：

“李经理，我现在的工作已经很难完成了。”

李经理皱眉：

“小陈，要有团队精神。”

“老张是特殊情况，大家要互相帮助。”

小王拉我的衣角，示意我别说了。

我只能点头接受。

走出办公室，小王说：

“你疯啦？敢跟李经理顶嘴。”

我苦笑：“实在受不了了。”

回到座位，看着电脑屏幕发呆。

感觉整个人被掏空了。

打开文档，想写竞争对手分析报告。

但脑子一片空白。

去茶水间冲咖啡，遇到其他部门的人。

她看看四周没人，悄悄说：

“听说你们部门优化后走了十个人？”

我点点头。

她同情地说：“我们部门下周开始优化。”

“现在人心惶惶。”

回到座位，收到女朋友的分手短信。

她说受不了现在这种状态。

我愣了很久，不知该如何回复。

也许她是对的，我现在根本没法经营一段感情。

下班时间到了，但没人离开。

大家都在加班。

我坐在那里，看着窗外的夜景。

这座城市灯火通明，很美。

但我觉得自己像个囚徒，被困在这栋写字楼里。

打开招聘网站，更新了简历。

但想到三十五岁的职业危机，又犹豫了。

现在的工作虽然累，但至少稳定。

老张休完三天假回来了。

看起来更憔悴了。

他说孩子得了肺炎，住院花了多少钱。

妻子抱怨他整天不顾家。

“有时候真想辞职不干了。”他说。

但我知道他不敢。

他房贷还有十五年，孩子刚上初中。

我们都被生活绑架了。

周五下午，李经理召集周会。

要求每个人汇报工作进度。

我如实说竞争对手分析完成了一半。

因为接手了老张的部分工作。

李经理不太满意。

“要学会合理安排时间。”

“提高工作效率。”

我无话可说。

轮到老张汇报时，他说话有气无力。

李经理提醒他注意精神状态。

散会后，老张坐在座位上发呆。

我走过去，想安慰他。

他却先开口：

“小陈，你还年轻，有机会就走吧。”

“别像我，被困在这里。”

这话让我心惊。

晚上加班做竞争对手分析。

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小王。

他突然说：“我想辞职了。”

我惊讶地看着他。

“我大学同学自己创业，邀请我加入。”

“虽然风险大，但至少是为自己干活。”

我问他下定决心了吗。

他摇摇头：“还在考虑。”

那晚我加班到十一点。

做完分析报告的第一部分。

走出办公楼时，街上已经很冷清。

打车回家，司机很健谈。

问我是做什么的，为什么这么晚下班。

我简单回答：“上班族，加班。”

他说：“你们这些白领也不容易啊。”

“我儿子也在写字楼上班，天天加班。”

回到家，澡都没洗就睡着了。

第二天是周六，却被微信吵醒。

李经理在群里发通知，要求周一前完成月度总结。

这意味着周末又要加班。

我躺在床上，不想起来。

手机又响，是妈妈。

她说表哥的婚礼很热闹，可惜我没去。

还说我听起来很累，要注意身体。

接完电话，我看着天花板。

突然想起大学老师说过的话：

“工作是为了生活，但生活不只是工作。”

起床，打开电脑。

却迟迟不想开始工作。

这时，手机响了，是小王。

“我决定了，周一提交辞职报告。”

我不知该说什么。

祝福他？还是劝他再考虑？

最后只说：“尊重你的决定。”

挂掉电话后，我心里乱糟糟的。

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。

感觉快要窒息了。

起身走到窗前，看着外面的阳光。

突然做了一个决定。

也许，是时候改变一下了。我打开邮箱，开始写辞职信。

但写了几个字又删掉了。

现在就业形势不好，贸然辞职太冒险。

还是先找找其他机会吧。

于是改成更新简历。

把最近的工作经历都加上去。

看着简历上密密麻麻的项目经验。

突然觉得有点可笑。

这些所谓“成就”，都是用健康换来的。

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。

继续完成月度总结。

这种总结其实很形式主义。

要把普通的工作描述得很高大上。

比如“日常报表”要写成“数据赋能业务决策”。

“接听客户电话”变成“建立客户情感连接”。

我写得有点反胃，但不得不做。

下午三点，收到小王的消息。

他说已经提交辞职报告了。

李经理很惊讶，试图挽留。

但小王去意已决。

我回复：“祝你好运。”

心里有点羡慕他的勇气。

周日继续加班。

老张也在办公室。

他说妻子跟他大吵一架。

嫌他周末还来加班。

“她说我再这样下去，家就要散了。”

老张苦笑着摇头。

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。

只能拍拍他的肩膀。

我们俩默默地各自工作。

偶尔交流一下工作上的问题。

但都避而不谈各自的烦恼。

晚上七点，终于完成月度总结。

发送给李经理后，我长舒一口气。

老张还在修改客户体验报告。

他说还要两小时才能完成。

我问他需要帮忙吗。

他摇摇头：“你回去吧，年轻人该有自己的生活。”

走出办公楼，感觉像出狱一样。

周日晚上街道很热闹。

情侣牵手散步，家庭出来购物。

而我刚刚结束两天加班。

这种对比让我心里很不舒服。

周一早上到公司，感觉气氛更压抑了。

小王的位置已经空了。

听说他一大早就来办离职手续。

李经理脸色很不好看。

早会上，他特别强调“团队稳定性”。

“现在市场竞争激烈，大家要珍惜工作机会。”

说完还特意看了我一眼。

我低下头，假装在记笔记。

会后，李经理叫住我。

“小陈，小王走了，他的工作你先接一下。”

我心里一沉。

小王负责三个重要客户的数据分析。

这意味我的工作量又要增加。

“李经理，我现在已经...”

他打断我：“我知道你有困难。”

“但现在是特殊时期，公司需要你。”

又是这套说辞。

我咬咬牙，终于说：

“那能不能考虑加薪？”

李经理愣了一下，显然没想到我会提这个。

“这个...我会向人力资源部反映。”

“但目前公司处于转型期，预算紧张。”

我就知道会是这样。

回到座位，看着小王留下的文件。

感觉像又一座大山压下来。

老张悄悄发来消息：

“他又给你加活了？”

我回了个哭脸。

老张回复：“我也差不多。”

“李经理让我接替小王的客户服务工作。”

我们俩同时发了个叹气的表情。

中午在食堂吃饭。

听到其他部门的人也在抱怨。

“优化后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。”

“工资一分没涨。”

“还天天要求提升效率。”

大家都有同样的困扰。

但没人敢公开说出来。

怕被贴上“不积极”的标签。

下午，我开始接手小王的工作。

客户数据很复杂，需要时间熟悉。

正在焦头烂额时，李经理又来催竞争对手分析。

我说还在做，需要更多时间。

他明显不高兴。

“小陈，我觉得你最近工作态度有问题。”

“是不是受小王影响？”

我连忙否认。

但心里想，也许确实受影响了。

至少现在我知道，还有别的选择。

下班时间到了，没人敢走。

大家都在假装忙碌。

其实很多人都在刷招聘网站。

我听到隔壁工位传来轻轻的叹息。

七点时，李经理终于走了。

他离开后，办公室气氛轻松了些。

有人开始收拾东西。

老张走过来：

“走吧，今天早点回去。”

我惊讶地看着他。

老张笑笑：“我想通了，不能总这样。”

“老婆今天生日，答应陪她吃饭。”

我们一起离开办公室。

这在优化后还是第一次准时下班。

地铁里人很多，但感觉比加班好。

回到家，才八点多。

感觉很新奇，好像偷来了时间。

打开电视，随便看了会儿节目。

然后给女朋友发消息道歉。

虽然分手了，但还是想挽回。

她没回复。

可能真的失望了吧。

第二天到公司，发现老张还没来。

这在他是很少见的。

他总是提前半小时到。

九点半，老张匆匆赶到。

眼睛红肿，像没睡好。

我问他怎么了。

他低声说：“昨晚和老婆谈了很久。”

“她给我下了最后通牒。”

“要么换工作，要么...”

他没说完，但意思很明白。

上午开会时，老张心不在焉。

李经理点名问他客户体验改进方案。

老张答非所问。

李经理很不满，会后留下他谈话。

我担心地看着老张走进办公室。

半小时后，老张出来了。

脸色更加难看。

我发消息问他还好吗。

他回复：“晚上喝酒去？”

下班后，我们来到公司附近的小酒馆。

老张一口气喝了半杯啤酒。

“李经理说我再这样下去，年终考评会很差。”

“可能影响晋升。”

我苦笑：“现在还想着晋升？”

老张摇头：“不是想晋升，是怕被优化掉。”

“我这个年纪，被裁员就完了。”

我们又喝了几杯。

老张开始吐苦水。

说他大学毕业就进这家公司。

十六年了，把最好的年华都奉献在这里。

以前公司氛围很好，大家像一家人。

后来陈总上任，一切都变了。

“天天优化，效率，增长。”

“把人都当机器使。”

我默默听着，心里也不是滋味。

老张说妻子让他辞职创业。

开个小店什么的。

但他不敢。

“创业风险太大，万一失败怎么办？”

“房贷，孩子教育，父母医疗...”

他越说越沮丧。

最后我们都喝多了。

各自打车回家。

第二天头痛欲裂。

但还是得准时上班。

一到公司就感觉气氛不对。

李经理召集紧急会议。

说陈总对最近的工作不满意。

认为效率提升速度太慢。

要求各部门进一步“优化工作流程”。

这意味着又要增加工作量了。

散会后，大家面面相觑。

已经到极限了，还能怎么优化？

老张突然站起来：

“李经理，我觉得现在的工作量已经饱和了。”

“再增加的话，质量无法保证。”

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。

老张平时最谨慎，从不公开反对领导。

李经理脸色一沉：

“老张，你最近状态很不好。”

“如果觉得压力大，可以申请调岗。”

这话带着威胁意味。

老张张了张嘴，最终没说什么。

坐下时，我看到他手在发抖。

会后，我悄悄问老张怎么了。

他苦笑：“昨晚和老婆又吵架了。”

“她说如果我不敢辞职，她就带孩子回娘家。”

我不知该说什么。

只能安慰他冷静一下。

中午，人力资源部发来邮件。

通知进行“员工满意度调研”。

说是匿名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
没人敢说实话。

我随便填了填，都选的“满意”。

知道这很虚伪，但没办法。

下午，李经理宣布新的考核标准。

增加了“效率提升贡献度”指标。

要求每人每月至少提出三条效率建议。

并且要量化节省的时间。

这简直荒谬。

为了提建议而提建议。

反而浪费更多时间。

小王走后，他的工作分给我和老张。

我们俩都忙得团团转。

我每天加班到十点。

老张更晚，有时到十二点。

他的健康明显恶化。

有次在茶水间，我看到他在吃药。

问是什么药，他说降压药。

“医生说我血压太高，要注意休息。”

但怎么休息？工作摆在那里。

周五，老张请假去医院。

说是复查血压。

但我觉得他更需要心理医生。

李经理对我越来越不满。

认为我的工作进度太慢。

竞争对手分析拖了两周。

其实我每晚都在做。

但白天要处理日常工作和临时任务。

根本抽不出整块时间。

我试图解释，但李经理不听。

“要学会时间管理。”

他说得轻巧。

周末，我又来加班。

办公室里空荡荡的。

只有几个其他部门的人。

我专心做竞争对手分析。

终于在下班前完成初稿。

发送给李经理后，感觉轻松了些。

周一，老张没来上班。

打电话也没人接。

李经理很生气，说要按旷工处理。

我担心老张出事。

中午抽空给他妻子打电话。

他妻子接的，声音哽咽。

说老张住院了，高血压引发轻微中风。

我惊呆了。

赶紧问在哪家医院。

下班后，我买了水果去看老张。

他躺在病床上，脸色苍白。

看到我，勉强笑了笑。

“终于可以休息了。”

这话让我鼻子一酸。

他妻子在旁边抹眼泪。

“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周。”

“以后不能太劳累。”

老张苦笑着摇头：

“不由人啊。”

我坐了一会儿，不知该说什么。

临走时，老张叫住我：

“小陈，听我一句劝。”

“早点做打算，别走我的老路。”

回公司的路上，我一直在想这句话。

老张才四十二岁，就累出病来。

我今年三十，还能撑多久？

第二天，李经理得知老张病情。

第一反应是问他的工作谁接。

我说我可以暂时接一部分。

但需要更多人手。

李经理说会考虑招聘。

但我知道，在正式招到人前。

这些工作都是我的。

果然，接下来的日子更难熬。

我一个人做两个人的工作。

每天加班到深夜。

女朋友彻底不理我了。

妈妈打电话来，听到我声音嘶哑。

担心地问是不是生病了。

我说只是感冒。

不敢告诉她实情。

周五晚上，我加班到十一点。

做完最后一份报表，感觉头晕眼花。

站起来时，眼前一黑，差点摔倒。

赶紧扶住桌子。

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。

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。

突然感到深深的恐惧。

再这样下去，我可能成为第二个老张。

周末，我关掉手机。

好好睡了两天。

拒绝想工作的事。

周一早上，打开手机。

几十条未读消息。

大部分是工作群里的。

李经理问我为什么关机。

我说身体不舒服。

他没再追究，但明显不高兴。

上午，人力资源部通知我谈话。

我以为是关于老张的工作安排。

但没想到，是劝退。

人力资源经理很客气。

说公司战略调整，我的岗位不再需要。

给我N+1补偿，要求一个月内离职。

我完全懵了。

我一直努力工作，甚至超额完成。

怎么会这样？

回到座位，我久久不能平静。

李经理走过来，假惺惺地安慰：

“小陈，这是公司决定，我也很遗憾。”

“你能力很强，到哪里都会发展得很好。”

我看着他，突然明白了。

是因为我上次顶撞他？

还是因为我知道太多内幕？

或者，只是因为我工资比较高？

下午，我收拾东西。

同事们都很惊讶，但没人敢多问。

只有几个关系好的发消息表示同情。

我看着工作了五年的办公室。

心里五味杂陈。

付出这么多，最终是这个结局。

但奇怪的是，我并不太难过。

反而有种解脱感。

也许老张说得对，早点离开是好事。

离职手续办得很快。

一个月后，我正式离开公司。

领到补偿金，暂时不用为生计发愁。

我决定先休息一段时间。

好好思考未来的路。

去看望老张，他恢复得不错。

听说我被劝退，他并不意外。

“公司现在专挑工资高的老员工下手。”

“招新人便宜，还听话。”

我苦笑，早该想到的。

现在，我每天睡到自然醒。

看看书，散散步，思考人生。

开始投简历，但不着急。

想要找到真正适合的工作。

昨天，前同事告诉我。

公司开始第三轮优化了。

这次叫“组织活力激发工程”。

听说又有一批老员工被劝退。

李经理升职了，成为总监。

但压力更大，据说也开始吃降压药。

听到这些，我心里平静。

至少我跳出了那个漩涡。

今天阳光很好，我坐在公园长椅上。

看着孩子们玩耍，老人们散步。

感觉生活本该如此。

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。

而不是生活的全部。

手机响了，是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。

我看了看，回复接受。

但这次，我会问清楚工作强度。

再也不会为了工作牺牲一切。

站起身，拍拍裤子。

慢慢走向公园出口。

路还长，但至少现在。

我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。我提前十分钟到了面试地点。

在楼下整理了一下西装。

告诉自己这次要问清楚。

不能再重蹈覆辙。

面试官是个中年女性。

看起来很和善。

她看了我的简历，点点头。

“经历很丰富啊。”

然后问我对加班的看法。

我没有直接回答。

而是反问公司的加班情况。

她犹豫了一下。

说偶尔需要加班。

但会严格控制。

我注意到她说“严格控制”时。

眼神有点闪烁。

接着问工作职责。

她描述得很美好。

但和上家公司最初的承诺很像。

我心里开始打鼓。

面试结束后，她说三天内给答复。

我道谢离开。

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
回想刚才的对话。

感觉又是个坑。

也许该考虑其他出路了。

晚上约大学同学吃饭。

他在一家小公司做技术总监。

听说我的经历，直摇头。

“现在很多公司都这样。”

“打着优化的旗号变相裁员。”

他建议我考虑创业。

或者找份轻松点的工作。

“钱少点，但活得久。”

这话让我深思。

回家后，打开电脑。

搜索“职业转型”。

看到很多培训广告。

但也有些真实案例。

有人从程序员转行做咖啡师。

虽然收入少一半，但快乐多了。

有人辞职开民宿。

辛苦，但是为自己工作。

我开始认真思考。

也许这是个转折点。

第二天去医院复查老张。

他恢复得不错，准备出院。

但医生说不能再高强度工作。

老张苦笑着说：

“这下不想转行也不行了。”

他妻子在旁边说：

“我已经在看店面了。”

“准备开个小超市。”

老张虽然担心，但也没办法。

“总比把命搭进去强。”

我帮他办理出院手续。

送他们回家。

路上，老张说：

“其实生病也是个契机。”

“逼着我改变。”

回到家，我列出自己的技能。

数据分析、报表制作、客户沟通...

都可以作为自由职业的方向。

但需要时间积累客户。

目前的存款能撑半年。

可以试试。

于是注册了自由职业平台。

开始接一些小项目。

虽然收入不稳定。

但时间自由，心情也好多了。

一周后，那家公司发来录用通知。

薪资比上家还高百分之二十。

但我拒绝了。

HR很惊讶，问为什么。

我说想要更好的工作生活平衡。

她没再说什么。

挂掉电话，感觉特别轻松。

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意愿做选择。

接下来的日子。

我每天在家工作。

接两三个小项目。

剩下的时间自己安排。

去健身房，学做饭。

和朋友们重新联系。

甚至开始约会。

虽然收入只有以前的一半。

但生活质量大大提高。

妈妈说我听起来开心多了。

不再总是疲惫不堪。

一个月后，老张的小超市开业。

我去帮忙。

虽然忙碌，但是为自己干活。

老张脸色红润了许多。

他说现在每天能陪家人。

虽然赚得少，但值得。

又过了一个月。

前同事小王联系我。

说他创业的公司需要数据分析。

问我有没有兴趣兼职。

我答应了。

工作内容很明确。

报酬也不错。

最重要的是。

不用参加无谓的会议。

不用写形式主义的报告。

做完工作就能拿到钱。

我开始享受这种模式。

偶尔也会怀念公司的稳定收入。

但想到那些加班的日子。

就觉得现在这样挺好。

昨天，另一个前同事告诉我。

公司又开始第四轮优化了。

这次叫“敏捷组织升级”。

据说要推行“全员营销”。

连技术员都要背销售指标。

听到这个消息。

我一点不羡慕。

反而庆幸自己早早离开。

今天早上。

我坐在阳台上喝咖啡。

看着楼下的行人。

慢慢规划一天的工作。

中午约了女朋友吃饭。

她现在理解了我的选择。

我们重新开始交往。

下午要去见个新客户。

聊一个数据分析项目。

晚上约老张喝酒。

听他吐槽开店的趣事。

生活终于回到正轨。

虽然未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。

但至少现在。

我掌握着自己的节奏。

不再被所谓的“优化”绑架。

不再为虚无的“晋升”拼命。

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。

而不是全部。

喝完咖啡，我打开电脑。

开始今天的工作。

心情平静而充实。

窗外的阳光照进来。

暖洋洋的。

就像我现在的生活。

温暖而真实。

这才是该有的样子。

我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