佳木斯seo排名电话(81年我随团长赴佳木斯迎新兵)

佳木斯seo排名电话(81年我随团长赴佳木斯迎新兵)

admin 2025-10-21 代理合作 27 次浏览 0个评论

“林涛,这次去佳木斯,你跟我一起。”

佳木斯seo排名电话(81年我随团长赴佳木斯迎新兵)
(图片来源网络,侵删)

团长把派兵单拍在我桌上时,我正就着窗户透进来的最后一丝天光,擦拭我的五四式手枪。油毡布在冰冷的钢铁上滑过,发出沉闷的摩擦声,像是我心里某种按捺不住的动静。

我应了一声:“是,团长。”

那年是1981年,我二十四岁,已经是连队的副连长。在部队这个环境里,我像一棵笔直的白杨,根扎得深,枝叶朝着太阳,觉得天底下所有的事情,都该跟队列里的步子一样,整齐划一,有章可循。

去佳木斯接新兵,是我军旅生涯里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差事。

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地往北开,车厢里混杂着烟草、汗水和方便面的味道。团长在卧铺上打盹,我靠着车窗,看外面一成不变的东北平原。大地光秃秃的,被一层薄雪覆盖着,像一张写满了沧桑的稿纸。

我心里没什么波澜,只想着把任务完成好,把那些一脸稚气的农村娃,变成真正的兵。这是我的职责,也是我生活的全部意义。

到了佳木斯,寒风像是带着刀子,刮在脸上生疼。

新兵集结点设在一个旧礼堂里,里面黑压压全是人。父母们的嘱咐,新兵们的豪言壮语,混成一片嗡嗡的声响。我站在人群里,觉得自己的军装像一层坚硬的壳,把我和这些属于民间的、热腾腾的烟火气隔开了。

我的生活,稳定得就像我每天早上叠的军被,有棱有角,一丝不苟。

我就是在这个时候,看见了他们兄妹。

那个新兵叫陈嘉明,个子不高,瘦,但腰板挺得笔直,眼睛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。他旁边站着一个姑娘,应该是他姐姐。

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袄,脖子上围着一条鲜红色的毛线围巾。那红色,在满是灰、黑、蓝的色调里,像雪地里点燃的一小簇火苗,一下子就跳进了我的眼睛里。

她没怎么说话,只是不停地帮弟弟整理衣领,拍掉他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。她的手在寒风里冻得通红,指关节有些粗大,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手。

轮到陈嘉明登记时,她把他拉到一边,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布包。

“到了部队,别不舍得吃。这个酱,是你最爱吃的,娘做了一宿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带着东北口音特有的柔和。

陈嘉明梗着脖子,眼圈红了,嘴上却说:“知道了,姐,你快回去吧,天冷。”

她点点头,却没动。目光越过弟弟的肩膀,落在了我身上。我正拿着花名册,准备叫下一个名字。
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来。

“同志,您是部队上的干部吧?”她问。

我点了下头,“我是副连长,林涛。”

“林连长,”她看着我的眼睛,那双眼睛很亮,像秋天结了冰的湖面,清澈见底,“我弟弟,陈嘉明,就拜托您了。他……他性子直,有点犟,要是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,您多担待,多教教他。”

她的语气很平静,没有一丝一毫的恳求,更像是一种郑重的托付。仿佛她不是在拜托一个陌生人,而是在完成一个重要的交接仪式。

我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嘴唇,和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睛,心里那块被军纪磨得平平整整的地方,忽然被轻轻地硌了一下。

“放心吧,部队是个大熔炉,能把他锻炼成好钢。”我说了句场面话,但说出口时,却觉得格外认真。

她笑了笑,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。“那就好。”

她没再多说,只是深深地看了她弟弟一眼,然后转身,把那条红色的围巾裹得更紧了些,汇入了车站外灰蒙蒙的人流。

我看着她的背影,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超出职责之外的感觉。那是一种很轻,但又很明确的责任感。

我向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,许下了一个没有说出口的承诺。

这个承诺,像一颗小石子,投进了我原本平静如水的生活。我当时并不知道,它激起的涟e,会把我带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生航向。

新兵下了火车,直接拉到营里,三个月的新兵连生活,是一场脱胎换骨的历练。

陈嘉明就像他姐姐说的那样,性子又直又犟。训练场上,别人做一百个俯卧撑,他非要做一百零一个。五公里越野,他跑到嘴唇发白,也绝不掉队。他是个好兵的苗子,这一点,我看得很清楚。

但他也有些格格不入。

休息的时候,别的兵凑在一起打扑克,吹牛,聊家乡的姑娘。他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,擦枪,或者写信。他写信写得很勤,几乎每隔两三天就写一封。寄出去的信,比他领到的津贴还花钱。

我找他谈过几次心。

“嘉明,在部队还习惯吗?”

“报告连长,习惯。”

“家里都好吗?”

“报告连-长,都好。”

他的回答永远是军人式的,简短,有力,但听不出任何情绪。我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,而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。我对他姐姐的那个承诺,似乎无从下手。

很快,第一件麻烦事就来了。

新兵连快结束的时候,军需处下来检查,发现仓库里少了东西。两床军被,几件棉大衣,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。

这不是小事。在部队,拿公家的东西,性质很严重。

指导员把全连集合起来,讲了纪律,给了坦白的机会。没人站出来。

事情查了三天,最后,在陈嘉明床下的一个旧木箱里,找到了几张在黑市变卖物资的收据。数额不大,但证据确凿。

我把陈嘉明叫到连部。

屋里生着炉子,烧得通红。我把那几张收据拍在他面前的桌上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我的声音很平静,但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。

他看了一眼收据,嘴唇抿得紧紧的,一言不发。

“陈嘉明,我问你话呢!”我加重了语气。

他抬起头,眼睛里还是那股犟劲。“报告连长,东西是我拿的,钱也是我寄回家的。”

“为什么?”我盯着他,“部队亏待你了?津贴不够花?”

“我家需要钱。”他回答得干脆利落,好像这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。

“家里需要钱,就可以违反纪律?就可以给军装抹黑?”我的火气“噌”地一下就上来了。我最看不得兵犯这种错误,这不仅是纪律问题,更是荣誉问题。

“我一个人做事一个人当,要关禁闭还是给处分,我都认。”他脖子一梗,毫不畏惧地看着我。

那一刻,我想到了他姐姐。想到了她在佳木斯车站那双清澈的、满是托付的眼睛。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。我承诺过要照顾好他,结果,他却在我眼皮子底下犯了这么大的错。

我第一次感到,带兵,并不仅仅是训练和说教那么简单。

按照规定,这件事应该立刻上报,至少要给一个严重警告处分,档案里记上一笔,他这辈子的前途就算完了。

我犹豫了。

晚上,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很久。窗外,哨兵的脚步声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响声,很有规律。可我的心,却乱成了一团。

我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件事。

我跟指导员商量,说陈嘉明是初犯,年纪小,不懂事,想再给他一次机会。我主动做了担保,把这件事的责任揽了一半到自己身上。

对陈嘉明的处理,是关了七天禁闭,并且在全连大会上做检讨。

他从禁闭室出来那天,整个人瘦了一圈,但眼神里的那股劲儿还在。

我把他叫来,让他把拿去卖掉的东西,用他自己的津贴,一点一点补回来。

“陈嘉明,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极限了。”我看着他,“我希望你好自为之。你姐姐把你交到我手上,我不能让她失望。”

提到他姐姐,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,低着头,很久没说话。

我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。我以为我的“担待”和“教育”,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。

但后果,比我想象的要沉重。

没过多久,团里还是知道了这件事。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。团长把我叫到办公室,狠狠地训了我一通。

“林涛,你糊涂啊!纪律是部队的生命线,你拿原则当儿戏?你这是在害他,也是在害你自己!”

我低着头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那年年底的评优,我自然是没戏了。原本定好让我去军校进修的名额,也给了别人。

连里的兵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。他们觉得我偏袒陈嘉明,处事不公。一个连队的风气,因为这件事,变得有些微妙。

我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。这种挫败,不是训练失利,不是演习输了,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力感。我试图用我的方式去解决一个伦理困境,结果却把自己和所有人都拖进了更深的泥潭。

我给陈嘉明的姐姐,陈嘉玲,写了一封信。

我没提她弟弟犯错的事,只是说,部队生活很艰苦,希望家人能多鼓励他。我写得很含蓄,很克制,但每一个字,都像是在承认我的失职。

她的回信很快就到了。

信纸是那种很薄的学生练习本纸,字迹娟秀,很干净。

信里,她感谢我对她弟弟的照顾,说嘉明在信里也经常提到我,说我是个好连长。她还说,家里一切都好,让她弟弟在部队安心服役,不用惦念。

最后,她还随信寄来了一双手工纳的鞋垫,说是她自己做的,东北天冷,让我注意保暖。

我捏着那双厚实的鞋垫,上面的针脚细密均匀,能看出来做的人有多用心。

可我的心里,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
她信里写的每一个“好”字,都像一根针,扎在我的心上。

我开始意识到,我根本不了解他们。我不知道陈嘉明为什么宁愿偷东西也要寄钱回家,也不知道他姐姐信里那些轻松的“一切都好”背后,到底藏着什么。

我的处理方式,从根上就错了。我只是在被动地“堵”一个窟窿,却从来没想过去看看,这个窟窿下面,到底是什么。

我的思考,第一次从“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”,转向了“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”。

我不再仅仅是一个管理者,一个执行纪律的军官。我开始想成为一个探寻真相的人。

我决定去一趟陈嘉明的家。

这个念头一出来,我自己都吓了一跳。这严重违反了部队的规定,军官私自到士兵家中走访,是绝对不允许的。

但那个念头,像一颗种子,一旦落下,就在我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。

我必须去。

不为别的,就为我当初在佳木斯车站许下的那个沉默的承诺,为那双鞋垫上细密的针脚,也为我自己心里那份无法安放的责任感。

我找了个理由,向团里请了几天事假。说我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生病,需要回去看看。

团长虽然对我还有些意见,但看我态度诚恳,还是批了假。

我脱下军装,换上了一套从后勤借来的旧便装。临走前,我把陈嘉玲寄来的那双鞋垫,小心地放进了我的鞋子里。

踏上南下的火车时,我的心情和来时截然不同。

那一次,是去执行一项任务。

这一次,是去寻找一个答案。

陈嘉明的家,在一个叫“黑石沟”的小村子。

从县城下来,还要坐两个小时的拖拉机,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。路两边是收割完的玉米地,黑色的土地裸露着,一直延伸到远方灰蒙蒙的山脚下。

村子不大,几十户人家,房子都是用泥和石头垒的,屋顶上压着厚厚的稻草。烟囱里冒出的炊烟,懒洋洋地飘在半空中,和铅灰色的天空混在一起。

整个村子,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贫瘠和萧索。

我按照地址,找到了陈家的院子。

院墙是用石头和泥巴糊的,已经有些地方塌了角。院门是两扇破旧的木板门,虚掩着。

我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
院子里扫得很干净,但空荡荡的,没什么生气。正对着的屋子,窗户上糊着塑料布,被风吹得呼呼作响。

一个头发花白、身形佝偻的女人正在院子里劈柴。她每劈一下,都要喘好半天气。

“阿姨,我找一下陈嘉玲。”我开口问道。

那女人抬起头,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我,“你找嘉玲?她不在家,去厂里了。”

“厂里?”我有些意外。

“是啊,村东头的砖厂,她在那儿上班呢。”

我道了谢,转身往村东头走。我的心,一点一点地往下沉。

砖厂就在村子边上,几座高大的烟囱冒着黑烟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煤灰和泥土混合的味道。

我走进去,看到十几个工人,男女都有,正在一个巨大的棚子下面干活。他们把湿润的泥土装进模具,压实,然后把成型的砖坯搬到旁边的架子上。

每一个人的脸上、身上,都沾满了灰色的泥土,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貌。

我一眼就认出了陈嘉玲。

她也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工服,头上包着头巾。她正弯着腰,把一块块沉重的砖坯从传送带上搬下来,码放整齐。她的动作很机械,但速度很快。

我记忆中那个围着红围巾、眼睛像冰湖一样清亮的姑娘,和眼前这个浑身泥灰、被繁重劳动磨平了所有神采的女人,重叠在了一起。

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她好像感觉到了我的目光,直起腰,朝我这边看过来。

她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。她用袖子擦了擦脸,反而蹭上了一道黑色的泥印。

她快步向我走来。

“林……林连长?你怎么来了?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
“我……我休假,路过这里,顺便来看看。”我撒了个谎,脸有些发烫。

她低下头,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,有些局促不安。“这……你看我这一身……快,去我家坐吧。”

她跟工头请了假,带着我回了家。

一进屋,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就扑面而来。

屋里很暗,光线最好的那间房里,躺着一个男人。他看起来五十岁不到,但脸色蜡黄,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,不停地咳嗽着,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。

“这是我爸。”陈嘉玲轻声说。

我这才明白,她信里写的“一切都好”,到底是什么。

我们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。她给我倒了一杯热水,搪瓷缸子边上都磕掉了好几块瓷。

她没等我问,就自己说了起来。

“我爸……是前几年在小煤窑里干活,落下的病根。大夫说是尘肺,治不好,只能拿药养着。这药,贵得很。”

“我妈身体也不好,干不了重活。家里就指望我一个人。”

“嘉明上高中的时候,成绩特别好,老师都说他能考上大学。可家里这个情况……他自己偷偷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给撕了,非要去当兵。他说,当兵光荣,还能给家里减轻负担。”

“我本来也考上了县里的师范,读出来就能当老师。可我爸这病……我只好不读了,来砖厂干活。这里虽然累,但挣得多点。”

她说话的时候,语气一直很平静,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。没有抱怨,没有眼泪,只有一种被生活打磨出来的、近乎麻木的坚韧。

她越是平静,我的心就越是往下沉。

我终于明白了,陈嘉明为什么要去偷东西。他不是坏,他是急。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,用他以为最直接的方式,去扛一个他根本扛不动的家。

我也终于明白了,陈嘉玲为什么要在信里报喜不报忧。她是要让弟弟在部队里,有一个安稳的念想,有一份干净的前途。她把所有的苦,都自己一个人咽了下去。

我看着她那双因为常年搬砖而变得粗糙变形的手,再想起那双寄到部队的、针脚细密的鞋垫,心里像被一块巨石压着,喘不过气来。

我之前所做的一切,那些自以为是的“教育”和“挽救”,在他们一家人所承受的苦难面前,显得那么苍白,那么可笑。

我以为我是在履行一个承诺,实际上,我连承诺的重量都一无所知。

我被推到了一个情感和伦理的最低谷。

我所珍视的军纪、荣誉、职责,在这一刻,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。我发现,我一直遵循的那些条条框框,根本无法解决眼前这个家庭的困境。

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。我是一个军官,我能带兵打仗,能组织训练,但我救不了一个被疾病和贫穷拖垮的家庭。

那天中午,陈嘉玲非要留我吃饭。

饭桌上,只有一盘酸菜,一盘土豆,还有一碗看不见多少米粒的稀饭。

她父亲躺在里屋,咳嗽声一阵接着一阵。她母亲坐在一旁,默默地抹着眼泪。

陈嘉玲不停地给我夹菜,自己却没吃几口。

“林连长,嘉明在部队……没给您添麻烦吧?”她还是问了。

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,那个“没有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。

我把陈嘉明犯错的事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。包括我怎么压下来,怎么被团长批评,怎么被取消了进修名额。

她听着听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
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。她没有出声,就是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,砸在桌上,溅开小小的水花。

“这孩子……怎么这么傻……”她哽咽着说,“我对不起你,林连长,我们家……给你添大麻烦了。”

她站起身,就要给我鞠躬。

我一把拉住了她。

“不,”我说,声音有些沙哑,“是我对不起你们。我没有……没有真正了解情况。”

那一刻,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明悟。

我一直以来,都把自己的身份看得很重。我是副连长,是管理者,是纪律的执行者。我习惯了从上往下去看问题,去处理问题。

但我忘了,脱下这身军装,我也是一个普通人。我也是父母的孩子,我也有喜怒哀乐,也懂得生活的艰辛。

我的职责,不应该仅仅是维护纪律的威严。更重要的,是去理解和保护每一个穿上这身军装的士兵,他们背后所承载的希望和苦难。

纪律是冰冷的,但人是温暖的。如果纪律的执行,不能带给人希望,反而把人推向绝望,那纪律本身,就失去了意义。

真正的责任,不是恪守规定,而是在规定之内,尽最大可能地去体恤人心,去守护一个普通人最朴素的尊严和期盼。

陈嘉明想守护他的家,陈嘉玲想守护她弟弟的前途。而我,应该守护的,是他们这份守护家人的心。

这,才是我对陈嘉玲那个无声承诺的真正含义。

我从黑石沟回来,像是换了一个人。

回到部队,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去找团长。

我没有做任何辩解,也没有再提什么请求。我只是把我在陈嘉明家里看到的一切,听到的所有事,都原原本本地向他做了汇报。

我讲了那个尘肺病的父亲,那个辍学的姐姐,那个贫瘠的村庄,和那顿只有酸菜土豆的午饭。

我讲得很平静,但每一个字,都带着我在那个小院里感受到的沉重。

讲完之后,我站得笔直,对团长说:“报告团长,关于陈嘉明的问题,我之前的处理方式是错误的。我不应该包庇隐瞒,而应该第一时间向组织汇报他家庭的真实困境。我请求组织处分。”

团长坐在椅子上,一直没有说话。他一口一口地抽着烟,办公室里烟雾缭绕。

过了很久,他才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。

“林涛,”他抬起头,看着我,眼神很复杂,“你这次去他家,是违纪的。”

“是,我认罚。”

“但是,”他话锋一转,“你让我看到了一个基层带兵人,最该有的东西。”

他站起身,在屋里踱了几步。

“我们当兵的,是干什么的?是保家卫国。可这个‘家’,不就是千千万万个像陈嘉明家那样的家庭吗?如果我们连自己战士的家都保不住,那我们这个‘国’,又从何谈起?”

团长的话,让我心里一热。

接下来的事情,超出了我的预料。

团党委专门开了个会,研究陈嘉明家里的情况。

最后,团里以组织的名义,向地方政府发了函,说明了陈嘉明家里的特殊困难,希望能得到地方上的政策照顾。

同时,团里在内部发起了一次募捐。干部带头,战士自愿。短短几天,就凑了五百多块钱。在那个年代,这是一笔巨款。

团长亲自把这笔钱交给我,让我寄给陈嘉明家里。

对于陈嘉明的处分,也重新做了讨论。他的错误被记录在案,但鉴于情况特殊,组织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。他被调去了团部的汽修班,让他学一门技术。团长的原话是:“让他将来脱了军装,也能凭本事养家糊口。”

我把陈嘉明叫到办公室,把组织上的决定告诉了他。

这个一向犟得像头牛的半大孩子,听着听着,眼泪就下来了。他哭得像个孩子,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脸。

“连长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”他抽噎着说。
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别说对不起。记住,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难处,都要先相信组织,相信你身边的战友。我们是一家人。”

他用力地点着头。

我能感觉到,他心里的那堵墙,塌了。

我给陈嘉玲写了信,把部队的处理决定和捐款的事情都告诉了她。

在信的最后,我夹上了我自己的两百块钱。那是我当时全部的积蓄。

我写道:“嘉玲同志,请不要把这看作是施舍,这是一个战友,对另一个战友家庭的敬意。你和嘉明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,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。”

信寄出去后,我的心,前所未有的踏实。

我因为违纪,背了一个“警告”处分。但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。相反,我觉得自己肩上的那两杠一星,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沉,也更亮。

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。

训练,学习,出操。日子一天天过去。

陈嘉明在汽修班干得很好,他聪明,肯钻研,很快就成了班里的技术骨干。他脸上的笑容多了,人也开朗了,跟战友们能说到一块儿去了。

他还是会定期往家里寄钱,但不再是偷偷摸摸,而是光明正大。每一笔钱,都是他用自己的汗水和技术挣来的加班补助。

我和陈嘉玲的通信,没有断。

我们聊得不多,也很少涉及私人的感情。她会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,她父亲的病,在地方政府的帮助下,拿到了补助,稳定了很多。她用部队捐的钱,把家里的房子修了修,还养了几头猪。

她说,她又重新拿起了课本,准备参加成人高考,还是想圆自己的教师梦。

我也会跟她说说部队里的事,说说陈嘉明的进步。

我们的信,像两条并行的线,不远不近,却始终保持着一种温暖的联系。
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就是两年。

我提了正连长,陈嘉明也成了上等兵,入了党,当上了汽修班的副班长。

那年冬天,又到了老兵退伍的时候。陈嘉明来找我,说他想退伍回家。

“连长,我想回去了。”他说,“我爸妈需要我,我姐也需要我。我在部队学了本事,回去开个修车铺,肯定能把家撑起来。”

我看着他,两年前那个瘦弱、倔强的少年,如今已经是一个皮肤黝黑、眼神坚定的青年了。

我同意了。

他走的那天,我去送他。

站台上,他向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

“连长,谢谢你。”

“回去好好干。”我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替我……向你姐姐问好。”

他咧开嘴笑了,“姐说了,让我务必请您,有空去我们家做客。她说,她给您织了件新毛衣。”

我的心,轻轻地跳了一下。

又过了一年,我也面临了选择。

部队有名额,可以保送我去南京的军事院校深造。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。出来之后,前途一片光明。

但就在这个时候,我收到了陈嘉玲的一封信。

信里,她告诉我,她考上了地区里的师范专科学校。

信的末尾,她用很小的字,写了一句话。

“林涛同志,黑石沟的春天很美,山上的杜鹃花都开了。你什么时候,能来看看?”

我拿着那封信,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。

我眼前,浮现出佳木斯车站那个围着红围巾的姑娘,浮现出砖厂里那个满身泥灰的女人,浮现出她在我家徒四壁的屋子里,掉下的那串无声的眼泪。

我的人生,在那一天,就已经发生了改变。

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,包括团长,都大跌眼镜的决定。

我放弃了去军校深造的机会,递交了转业申请。

我的转业报告上,只写了一句话:申请到最需要我的地方去。

我最终,被分配到了黑石沟所在的那个县,成了一名乡镇干部。

我到乡里报到的那天,是陈嘉玲来接的我。

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,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。她站在长途汽车站的门口,看到我下车,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

那笑容,像极了黑石沟春天里,开得最盛的那一朵杜鹃花。

我们没有说太多的话,只是并排走在县城通往乡下的土路上。

路边的白杨树,已经长出了新绿的叶子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洒在我们身上,暖洋洋的。

我看着她,心里很平静。

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,但我知道,我做出了最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。

从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,到一个平凡的乡镇干部,我失去了一些东西,但也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。

那是一种脚踏在坚实土地上的安稳,是一种与另一个生命紧密相连的温暖。

我的人生,从那条笔直的队列里,拐了一个弯,走向了一条充满未知,但却阳光明媚的小路。

而路的尽头,有她在等我。这就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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